霁光浮瓦

时间线是10月6日，不卡前夜输给小申后在弈城上连赢六盘棋的那天。具体时间点就没有再仔细考据了。

正经短篇写作能力复健中，逻辑混乱得一塌糊涂。

勿上升真人，脑补和ooc都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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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

 

朴廷桓醒来的时候，露在被子外的皮肤已生出了透彻的凉意。他朦胧着扭动肩膀，胳膊下意识朝身后探去，不期然触到一片冷冰冰空落落的床铺。

窗帘仍严丝合缝地拉着。他眯着眼睛摁亮手机屏幕，得知早间的辰光已过去小半了。

闹铃无声无息，生物钟无故失灵……东润哥到哪儿去了？

朴廷桓一面想，一面撑着身子，慢慢挪动至惯例由姜东润睡着的那一边床沿。他晃荡着两条腿在床下胡乱摸索，好容易找到拖鞋迷迷糊糊地蹬进去，才发觉鞋底的印痕不大合脚。再低头一看，一室昏暗中白色的毛绒鞋面颇有些扎眼，这分明是姜东润的那双。

他东张西望寻找自己的拖鞋，发现它与枕边人一样不知所踪。朴廷桓坐在床边，微微发怔，听见窗外传来枝叶窸窣的声响，连带着淅淅沥沥的滴答伴唱。

至此，这一场昏天黑地的沉眠，终于在首尔不期而至的冷雨中，彻底清醒了过来。

                                                                                            

姜东润站在阳台上，背影较平时更显得单薄。夏季的家居服晃悠悠挂在身上，露出手臂、小腿，和锁骨上下大片的肌肤。

纱窗已经合上有一段时间了，窗框推合时，自天而降的无根水侵染手掌和指尖，便有针刺似的隐痛跗骨通心，经久不散。他静立在薄薄的天光里，掌面虚贴着玻璃窗，任凭凉意一层层渗入肌理。零碎的雨雾偶尔扑过密密匝匝的网格，在这样无物无我的神游期间，提醒他感官和身体的存活。

好像状态不如意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人就很容易陷入放空状态。姜东润并不知道自己站了有多久，而他最初的意愿，只是想出来关个窗而已。

这幅场景落在朴廷桓眼里，隐约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颓然便得以被轻易地过滤出来，打上巨大的警示符号，付予成分分析。

还好吧。朴廷桓自我安慰道。虽然对人对己茫然隐忧，但没有糟糕到满屋子找烟抽。

“哥。”

他抱着跑出卧室前特意拎出来的外套，细声细气地喊了一声。

 

连着两日在KB联赛上相继输棋，昨天晚上回到家，两个人心情都不好受。本以为柳暗花明转眼又深陷重山复水的姜东润，与状态屡屡走低痛失良机的朴廷桓，本可付诸爆发的情绪未经交流，便遭致整理和收敛，于是乎双双化作了沉默。

沉默地问候，沉默地相拥，沉默地咀嚼各自和彼此的沉默，度过最为星疏月淡、颜色黯然的一个夜晚。

恰是这当口，令这个清晨发生的一切，都平白无故地令朴廷桓心神不安。

“东润哥？”

姜东润没动窝，他提高音调又喊，把人喊回了神。

“廷桓啊。”对方露出宛如灵魂出窍又回了笼的表情，徐徐展开温柔神色：“睡醒了？”

朴廷桓点点头，上前把玻璃窗关严实，在披衣服和抱上去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一手挽胳膊一手绕脖子，扒在姜东润背上，把人往屋子里推。

姜东润笑着，伸手要捏他的脸，但反手姿势太别扭，就侧过身刮他鼻子。外套挡在他们中间，柔软的布料莫名硌人，好像此刻亲密无间，却也欲言又止的诡异氛围。

他本想说句“外面冷”之类的稍作缓释，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一半是不防晨起的嗓音尚带着沙哑，预备的气力不足发声；一半是因为喉头突然梗住，发不得声。

东润哥刚刚在做的事情，若是换成自己，会不会做呢？在戚风惨雨的清晨，提前醒来、独自出神，尝试着厘清现状、思考将来。繁芜思绪因对方而起，为对方所终，涉及对方的部分远比操心自己的内容多得多。

答案如此显而易见。肯定会啊，前天晚上东润哥输了棋，自己不是也翻来覆去，盯着他的侧脸睡不着吗？

如此心情略见松快，期期艾艾走到客厅里坐下，主动权便不知不觉交到了姜东润手里。朴廷桓为姜东润拿来的外套，被妥帖裹回了他自己身上。

“你呀，早跟你说了这两天注意保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啊。”

朴廷桓顺着姜东润给他拉领子的动作，光脚窝在沙发上，朝对方的怀里蹭。姜东润顺势靠近了些，双手垂落下来，搭在朴廷桓双腿两侧。

他胸怀里透着屋外微湿的水汽。他们的肩背仍未相亲。

姜东润捂着怀中人发凉的膝盖，习惯性伸展的指尖不时轻敲朴廷桓的骨骼。朴廷桓等候着，那作乱的手却迟迟不继续拢上去。

手的主人低下头，看见朴廷桓踢在地板上的拖鞋，了然地笑笑：“我都出来了才发现穿错鞋，要换的话又是开门又要找东西，不想吵醒你。”

他揉一揉朴廷桓的发顶，收获一个半真半假的白眼：“反正都到起床时间了，取消闹钟后为什么不直接叫醒我呢？”

“你昨晚很累。”

叙述的语气平淡而不容辩驳，甚至于捎了些罕见的严厉。

“不好好睡一觉，你下棋的力气要从哪儿来？”

 

果然被看破了啊——今天要下网棋到下不动为止，作为排解心情的手段——昨晚的确做了这样的打算。

朴廷桓眨眨眼，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向后移动，皱着鼻头怯于朝后边看。他的肩背严阵以待，只等着能够瞬间放松的一刻。然而进程终了，所触依旧是无所依靠的虚空，与姜东润的亲密接触仍未达成。

正此时，些许被他强行压制的酸涩难过，迫不及待地冲破了自我约束的牢笼，层层叠叠、漫漫漠漠地，涨起负情绪的潮水。一盘因一时轻心葬送优势、拼至终盘半目告负的棋，在他心里埋下了定时炸弹，而姜东润贴心地引爆了它，让委屈，不甘，乃至自我怀疑，通通肆意地迸发。他要他早早除了这后顾之忧，大不了两个人面对满目狼藉互舔伤口，总好过在比赛时自伤经脉，雪上加霜。

缺席已久的触感终于落在了他的额前。姜东润扶着他的肩膀，倾身向前细细地落吻。朴廷桓试探着挨过去，却被握着他肩峰的手拦住了。

隔着薄薄一层空气，雨水的气息自姜东润怀里散布而来，凉凉的叫人心焦。

怎样才能暖起来呢？

朴廷桓悄悄捏起手心，却惊觉自己的体温同样温凉，比阳台上吹了半天冷风的姜东润好不到哪儿去。

或许这出于一个人的懒觉被窝实在冷清，也可能源自梦醒不见意中人的惊吓。余下的念头乱如蓬麻，想要东润哥状态好起来，想要自己也好起来，想要此刻为对方转过的每一分心思，都酿成回味悠长的蜜酒，而他们永远有心情回味。

这部分忧与爱交织，又该如何传达？

他思考得专注，以至于不曾及时发现，自己一直致力于消除的二人距离，无意间已被压缩至细微一线。姜东润张手环住他，缓缓发力，顺着他此前不懈的暗示，将他揽向暗自期望的方向。

灼热的气息滚落在耳畔，絮絮闲话唤回朴廷桓几分思考的余力。

 

 “话说回来……一起参加后天桐庐的围甲，我们这算以二打一？”

“噗。那得取决于对手的情况吧？”

“说得也是……等会儿吃点东西再去下棋，记得别太晚——免得明早在机场打瞌睡。”

“……其实我可以在飞机上补觉的……”

“然后就像只树袋熊似的，把我当抱枕搂着不撒手？”

“哥你这么说，显然自己也很享受不是嘛！”

 

身与心自内而外渐渐回暖。知觉恢复敏锐的同时，胸膛里仿佛正一点一滴蓄积起勇气。二人之间狭窄间隙彻底消弭的前一瞬，朴廷桓猛地回身，将内里暖烘烘的外套一掀，罩在姜东润肩上。

“就知道在意我。哥你自己不冷吗？”

熟悉的热源兀地靠近，他终于被姜东润扎扎实实地拥进怀中。片刻前散发着湿润冰冷气息的东润哥的怀抱，如今已是温暖而干燥。

“你在这里，我当然不会冷。”

仿佛耗费一整个漫长的极夜，他们穿越过南极的冰原，只为确认彼此安然无恙。

 

傍晚收拾好第二日出发的行装，夕阳恰好酝酿出最浓重的霞色。

朴廷桓见姜东润望着窗外发呆，问他又在看什么。

“想起廷桓小时候说过的话。”

姜东润说。

其实是晨起就想到的，一段发生在遥远年代里的对话。自那时起横跨了十多年的光阴，他的小师弟完成了和他突飞猛进的关系质变，反而在表达关心的方式上，表现得越发生涩。且看今晨的朴廷桓悠悠醒转，花费了多少时间拉近两人间距，才敢张口问他，冷不冷。

可是他经受过风寒的胸膛啊，就这样简单地，随着朴廷桓一分一厘的靠近，得以于三九隆冬坐拥炉火，得以恢复血液环流，得以重拾熨帖温度与明朗方向，放心地拥抱想要拥抱的人。

他对上朴廷桓好奇的眼神，坏心思地决定顾左右而言他：

“好啦好啦，快去睡吧。明天可不能睡到今天这样才起了！”

“……哥，我上午晚起到底是因为谁啊……”

日头挨不过时光的消磨，徐徐落下了地平线。

 

每一轮东升的朝阳，都免不了日薄西山。每一个或阴或晴的白日，都在分秒必争地奔向黄昏。

然而，记忆里的朴廷桓曾这样说过——

可是东润哥，黄昏过后一觉醒来，不就是新的白天吗？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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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碎碎念：

写之前查了一下天气，发现那几天的首尔降温又有雨，于是猜想即使是中秋夜，恐怕也看不到很好的月亮吧。

最近有一点觉悟，不能让自己在小甜饼中沉沦下去【笑】，下了决心认真写几篇有一点篇幅的东西。可是这篇写完后再翻翻前两年的作品，对比之下深感复健之路道阻且长啊【无奈脸】。

虽然调子很低沉，但这篇其实想讲述主动行动的姜聚聚和小心翼翼的不卡，两个人都将对彼此的关忧置于自我意识之上，在身处低谷时更多地因对方的低迷引发忐忑，努力温暖自己以便温暖对方，实则是在被对方所表现出的、对自己的关切温暖着，最终互相温暖、彼此确认，这样的一个过程。

然而考虑到基调和8号围甲的实际结果……我觉得这篇算是糖玻璃吧orz

相应的会有一篇柯笑，叫作《晨昏》，那应该就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