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光浮瓦

现实向。中心思想跑偏。说不定有bug。

勿上升真人，脑补和OOC都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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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寄

是冬日里阳光正好的时气，街头摇曳的树影斑斓，骗得行人提早撤下了围巾。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在几乎搬空的旧屋里卷起一线肉眼可见的稀薄尘埃。

屋内扑出一股子清冷气，柯洁在房门口应景地把脖子缩进领口，脚步却不停，绕到了窗下墙角。他在零落的书架上随手翻拣，挑出最后几本准备带去新居的书，丢到一旁收拾了大半的纸箱子里。

柯洁的动作很快，因为连笑还在外面等他，他不想让人在风口上站得太久。他抱起箱子小跑出门，转身时动作大了些，将陈旧的书柜撞得吱呀直晃。

书柜底层摞着一叠旧杂志和笔记本，被柯洁这么一带，稀里哗啦散了一地。其中一本在空中翻了个跟斗，摊开了落在他脚边。

他本欲不予理睬，耸了耸被撞痛的肩臂，就要直接下楼去。但那堆东西当初是连笑收拾的，那人扬声问他其中几本围棋天地还要不要留的样子在眼前一闪而过，柯洁便蹲鬼使神差地蹲下身去，准备将连笑的辛苦成果恢复原状。

那本子上的字迹顺势在他眼中清晰成像。几个汉字一串字符，他弈城账号“潜伏”的ID和密码，规规矩矩地在纸页正中央排队站好。

柯洁蓦地停顿在原处。

他只是奇怪，这本子为何出现在这里。

从最久远处开始回忆，创号之后第一次搬家，柯洁是带上了这个本子的。

账号密码倒不是大事，反正软件会自动记忆。从记着密码的这一页往后，还有许多复盘总结和布局灵感，密密麻麻填满了整个本子。现在看来许多内容不免幼稚，但在当时，却都是他平日里下过的苦功。

那好像是他刚开始打围甲的那一年，成绩远不及预期。他就憋着一口气，屡战屡败之后屡败屡战。和连笑也才认识没几年，默契与亲昵都尚且含而不发。

他提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家当，低着头，吭哧吭哧一步一步地，从蜗居过的地下室缓缓爬到一楼。他走过没有窗户、阴冷昏暗的楼道，脑子里晃过一盘盘输掉的棋和惨淡的胜绩，因为埋着脑袋竭力攀爬，所以只看得见脚下的台阶，不知道离楼梯口尚有多远。

短短一段路不清楚走了多久，终于走到视野里出现平地。身与心豁然开朗地透过一口气，一束阳光与一道人影同时打在了他的身上。

怀里的东西没了，一只手递到面前。

柯洁顺着这条白皙清瘦的胳膊往上看。连笑拎过了他的行李带，光线从他身后前赴后继地扑过来。

“怎么，傻啦？”见他愣着不动窝，连笑弯腰上前，将他一把拉到楼栋外面：“说好了我今天过来帮你，睡一觉就不记得啦？”

天气预报本来说下午阴雨，连笑手里还为此挂着一柄伞。谁知龙王早起了一时半刻，午后便是一派霁日天青。柯洁迎着暄煦暖阳和连笑的脸，扯开笑意来：

“这话可别乱说，傻了我还下什么棋啊。”

他抱起前一趟运出来的书箱子，和连笑并肩走在小区的林荫道上。无视先天的底子和将在未来不期而至的病痛，三岁年龄差足以让两个十多岁的少年在体格上产生差距。走了一段路，柯洁有些气喘，连笑腾出手来，把书箱也捞到了自己怀里。

柯洁当然不肯：“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拎，是我搬家又不是你搬家。”他上蹿下跳地闹腾，总算从连笑手中抢回行李袋的半边提手：“你前两天还在感冒呢，大雨天的出门也不多穿点。”

衣物细软在两个人中间晃晃悠悠地达到受力平衡。他们脚步停顿的空当，柯洁回头朝他的旧居望去。连笑拍拍他的肩，言辞格外温厚。

“快点走了，你今天不是准备晚点去棋院加训？”

他也随着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回望一眼，说话声很轻。

“都会过去的。”

柯洁侧过身，看着连笑手上装满笔记和棋谱的箱子，也看着连笑。

“啊，是已经过去了。”

柯洁才不是个拘泥于既定事实的人。他既不会为常理束缚，更不会为过往束缚。因此许多年后又一次搬家，他把这些见证了峥嵘当年的笔记本——尤其是写着账号密码的那本，统统丢进了废纸堆。

那会儿他和连笑刚住到一起，DeepZenGo常驻弈城，国家队队友们多有去隔壁网站找日籍狗子过几手的。偏偏那厢绝艺闭关，虽然野狐上依旧高手云集，跟腥风血雨的那一段儿相比，满眼人类金冠的巅峰对决竟然莫名有些乏味。

在这熙熙攘攘的爬墙大潮中，唯有柯洁岿然不动，连弈城账号都不怎么登录。大家都以为他自有想法，唯有连笑知道些内情，遂咂摸出一分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鉴于这感觉没什么确切凭据，连笑也就随了他去。后来有一回碰上柯洁心血来潮，研究室里好好的空椅子不坐，非要黏在他身上围观他训练。等广大群众谴责他们大庭广众成何体统的嘈杂声过了，连笑忽然想起这事儿，便随口问他：

“你弈城上那个号，就这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也不是说就弃号啦。大家基本上都在野狐，就我而言目前没有双开的必要……唉，这里扳一个怎么样？”柯洁一边陪连笑复盘，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只是个旧账号而已，对局历史多一点，没什么特别的。”

“你扳一个我就只有硬接了……我看你昨天收东西时堆了不少旧笔记要丢，你密码不还记在那蓝皮本子里？”

“哎呀你这么一说！”柯洁一拍大腿：“密码的事儿我真给忘了。不过那些东西留着也是放那儿落灰，记不得密码大不了重开一个号嘛。”

“你呀，”柯洁的小号们掀起过的腥风血雨数都数不清，连笑也只好摇摇头，“拿你没办法。”

这事儿就这么翻了篇。今非昔比后要与过去彻底告别似的，“潜伏”这个账号再也没有在弈城上出现过。

而那之后他们在一起，又走过了许多年，赢了许多棋也输掉不少；拿到许多应得的荣誉，也错失过一些。职业生涯起起落落，称不上事事完满毫无遗憾，但至少问心无愧，不必回头。

大概是当年即将迎来同居生活的两个小年轻，在人生大事面前手忙脚乱，才把原本准备处理掉的旧物囫囵带走，直到又一次搬家时才再次发现。于是隔着更加悠远的时间，柯洁再去回看那些说来热烈燃烧过的岁月——

光辉灿烂依旧，无需留恋亦然。

于是他噗嗤一笑，起身出门。他手中的记事本向后抛出一道弧线。这一次，真真切切落入了故纸堆里。

小小意外耽误了点时间，柯洁下楼的脚步不免匆忙。他快步走出门来，目力所及处并未瞧见连笑露出不耐神色。那人靠在车边，温润眉眼与日光同辉。碎风拂叶，簌簌有声，一阵阵化开了，便溶在情暖的晴日里。

“这么轻，都收拾全了？”

连笑托起纸箱的另一边，转身将东西放进后备箱。待转身时柯洁扑上来，拦着他的手臂，将他牢牢地箍紧。

“收拾全了。”柯洁说：“最重的那个在这儿呢。”

他左右摇动收拢的怀抱，带着连笑的身子随他一起晃动。这怀中的人啊，是他旧时光里所剩不多的遗留，是他同往事干杯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割舍的过去。人生如寄，他不过是名旅人，路过的多少泥淖或胜景，若不及时抛诸身后，就无法继续前行。

但连笑总在这里，是他途中每一处的布景，却又与他彼此陪伴，步入每一段崭新的旅程。

而这，就是他漫漫一生中，深情得不能再深情的故事了。

-Fin-

首先让我嚎一声，大年三十晚上由于tag疑似被炸险些胎死腹中的原新年贺文之一，终于让我给生出来了！！！

还不大敢打tag。咱们先低调，低调的干活。

主题词是“辞旧”——搬家，记载着旧事的笔记本，以及文中柯柯对过去的态度。写的时候心很大，想要挖掘和塑造更深刻一点的人物形象；也很露怯，毕竟太过现实向，一度觉得自己磨不出来。感情线是和三次元亲友聊天时的灵光一现，回头看来挺唯心的还有点矫情的嫌疑，成品中倒是还满意，可惜笔墨重了些，个人的形象表达反倒显得隐晦了。

下一篇的主题词是“迎新”~出柜组~今天润哥哥赢了盘大的我超开心啊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