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光浮瓦

2019年柯洁九段生贺。老柯22岁生日快乐~

灵魂伴侣AU，大量原（xia）创（che）二设。如果为这篇文章挑一个关键词的话，我想应该是“相信”吧，是faith，不单单是trust。

成文仓促，久未动笔文字生疏，很多想表达的东西也还是写得浅薄了，容我顶着锅盖先行遁走orz

勿上升真人/勿转出lof/ooc和语无伦次都是我的锅

BGM：双笙&秋风musix-《那一天从梦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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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色

（上）

“每个人出生时都会缺失两种色觉。遇到灵魂伴侣时，恢复代表对方的那一种；同灵魂伴侣彼此认定时，恢复代表自己的另一种。

“而在此之前，我们各自见到的这两种颜色，都将是或深或浅的灰色。”

柯洁坐在窗边，入神地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在只存在于自己脑海中的棋盘上专心演算。灵魂伴侣的概念是他幼时就被灌输过的常识，课堂上的讲述不过是在补充枝节。这是青少年国家队选拔赛前的最后一节文化通识课，他接下来要操心的事，目前而言远比八字还没一撇儿的灵魂伴侣重要得多。

成为职业棋手的第三个年头，借着规则和年龄的光惊险定段的经历并没有为他改变多少运势——或许是从前那几盘半目负积攒的运气，在定段时刻一口气用光了也说不定。他进入职业训练，胜率越发惨淡，输给等级分排名一百多的对手，自己常年在两三百徘徊；时不时打出一个荒唐离谱的勺子，为此失掉本就少得可怜的胜场。

这样的日子久了，难免与未入职业时的满心踌躇产生落差。不再是人们心目中期待值最高的那个名字，胜负场上也无法被人毫无保留地相信。深夜里趴在电脑前啃苹果当夜宵，发愿说棋下不赢就不去睡觉，除了这点倔强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屋外在下太阳雨，雨声和着下课铃，为周遭动静添上一层燥热的暑气。柯洁把装着棋谱的书包抱在胸前，站在檐下等这场心血来潮的雨下得小些。太阳是浅淡的灰色，天空是略深一点的灰。纯白云层突兀地绵亘在天上，衬得天色越发黯淡无光。

“……由于灵魂伴侣的际遇而错失的色觉，不一定是某个固定的色泽。它们可能属于某种固定的事物，比如枫叶由绿转黄再转红，我们将其统称为枫叶的颜色……”

柯洁从记事起就知道，因为看不到那两种颜色，自己在未知期限的许多年里，都无法观赏太阳和天空。

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意外和惊喜太少，不足以称人生。

第二天上午，柯洁斜挎着他老气横秋的单肩包跑过中国棋院保卫处。国少队选拔赛开赛前一个半小时，棋院里人烟稀少，他埋着头只顾往里跑，在楼门口猝不及防撞到一个人。

“你没事吧？”

柯洁捂着脑袋抬头看，看见对方过度抽条的身形，以及抓人眼球的清俊面容与温和微笑。

“……你是不是叫柯洁？”

17岁的连笑早已拿到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国内限制赛冠军，依然会被出自更年轻棋手的、闪着灵光的棋谱轻易吸引。柯洁这个名字近日来出场过度频繁，最近一次是一盘公共训练室里随意开启的练手局，他07年定段的同期生输得没脾气。连笑拨开人群凑过去，只看到桌上令人拍案叫绝的治孤残局，和匆匆消失在门口的小胖子的背影。

几个月内赢了不少好棋的小胖子在他面前发起了呆，棋院不算开阔的前庭里只站着他们两个。熹微晨光泛着金色涌入连笑眸中，他露出了然的笑容，朝面前人伸出了手。

“我叫连笑。”

像是羽毛落在了琴弦上，弦音便一阵阵地颤动。连笑的说话声一句接着一句震动鼓膜的同时，柯洁眼里的天空一片接着一片，被无形的手执了笔，渲染出蔚蓝的色彩，温柔通透得一如他此时此刻，伸手握住的这个人。

这个人没有说“很高兴认识你”，也没有说“以后请多指教”。

连笑说：“国少队选拔赛加油。”

他说，

“我相信你。”

（中）

后来柯洁无数次威逼利诱，要求连笑老实交代是不是对自己早有居心，旁敲侧击百般无果之后，只好把当年的一见如故归咎于所谓灵魂伴侣之间，玄之又玄的天注定。

这种伴随着基因编码的绑定关系似乎确实具有一定的道理，至少对于柯洁和连笑，都算是找到了最为契合的同行者。此后柯洁的鲜花着锦或是连笑的坎坷多舛，都没能阻止他们的关系迅速升温，在某个阈值的边界跃跃欲试。

在小伙伴们或调侃或艳羡的目光里，他们却始终没能解锁彼此缺失的另一种色觉。

不是没有类似的先例，身为灵魂伴侣的双方在经年累月的相处中，迟迟无法迎来那个最重要的节点，最终疑虑深重、彼此放弃的情况不在少数。然而当事二位的态度简直平常心到过了分，显得热心群众的操心全都像是多此一举。

“时候未到罢了，急什么急什么。”柯洁对此表现得云淡风轻，看得以芈昱廷和党毅飞为首的八卦小分队纷纷怀疑他人设跑偏：“我跟笑笑怎么可能不成啊，你们想太多了吧。”

连笑掂了掂肩膀，免得柯洁的脑袋从他身侧滑下来：“你呀。”

他不接着说下去了，似笑非笑地看着柯洁。两位当事人相对笑场，小伙伴们刷满了今日份被小情侣闪瞎的日常，一边告辞一边放宽了心。

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柯洁接着陪连笑摆棋，各自闲置的手搁在桌下，互相勾住小指。就算连笑确实偏离了冥冥既定的理论轨道，不再是他命中注定的那一个，那又怎么样呢？

灵魂伴侣所能决定的，不过是先天注定的一小部分化学反应而已。二次确认与色觉填补，也只是类似于性状显隐一样的概念，归咎于生命的谜团也不为过。人们在不同的环境中长大，也会成熟也会变化，比起这些与生俱来却秘而不宣的死板结论，更应该拥有自己确认和选择的权利。若是被灵魂伴侣的枯燥理论，圈禁在某个既定的方向上，生活岂不是永远被事先设定的虚拟人格束缚，无法归属于真实的自我？

不论生命的理论如何定义，对于柯洁而言，现在的连笑就是最好的连笑。柯洁可以永远看不到太阳的颜色。他不信命，只信自己；还信连笑与他想法相同。

这就是比完整的色觉，珍贵百千万倍的承诺了。

奔腾的时光于是平静地流淌，连笑熬过几场大病，柯洁也褪去了婴儿肥。而围棋世界的变革，同样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发生着。

2015年，第一次由连笑出面与石子旋风对弈时，大家谁也没当一回事，临行前插科打诨，把目标订到让AI四子、让五子乃至更多。连笑的确不辱使命，一路让到六子，才叫AI大赛的冠军从手中拿走一个胜场。

2016年，李世石九段与AlphaGo举行五番棋对决，人工智能以4:1大比分取得胜利。第五局解说结束后，柯洁独自走出演播大厅，连笑等在外面接他。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严阵以待的肃穆神色。

名为AI的浪潮正滚滚袭来，其速度之快远远超出他们意料之外。

（下）

启程去乌镇之前，柯洁的睡眠质量相当一般。他频频梦到儿时与连笑初见的场景，像是要确认什么，或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他们都已经心中有数，面前是一场近乎于必败的战争。年初Master的网棋五十连胜几乎将人类棋手与顶级围棋AI之间的天堑摆上了明面儿，何况人工智能自我更新的速度如此迅速。又是半年过去，人类似乎只有望尘莫及的份。

“但人类不应该成为AI的傀儡。”

柯洁说这话时刚被Master砍完一盘，当晚急性肠胃炎发作，人还躺在医院里打吊针。连笑闻言面不改色，只把他挂着针头的手背摁回床边好好搁着。朋友们渐渐地不再多言，轮流陪他研究AlphaGo已知的棋谱，连笑更是无条件全勤，直到人机三番前的最后一晚。

“你这要把我们带哪儿去啊？”

饭后一同遛弯消食的同伴在身后疯狂抱怨，柯洁只管拉着连笑在前面信步游走。连笑看出他有话要说，由着他胡乱引路，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柯洁手掌。

拐过一个弯，身后两个人又被甩得远了点儿。柯洁反扣住连笑五指，在身边人循循善诱的神色中淡定开口：

“我有点紧张。”

“不是说怕就输了一辈子吗？”连笑逗他，话音未落自己先破了功。柯洁察觉到他的刻意与心知肚明，因此并不恼火，随连笑闹了一阵，心平气和道：

“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害怕输，而是太想赢。

虽无法阻止洪流的到来，但他心中忐忑，不知尽己所能，是否能叫这洪流调转方向。它不能摧毁堤坝、重整土地，而该被各处引流、灌溉四方。围棋之所以为今日的围棋，是因为棋理万千，正是人性的映射。

人怎么能一味追随AI的决定呢？

——要让AI为人所用才好。

想让芸芸世人认同这一点，再没有比赢AI一局更有效的办法了。一年前，李世石的“神之一挖”令世界震动，直接延缓了AI极度权威化的进程。如果这次他也赢了，后来者奉AI为圭臬的时代，是不是可以被无限延期？

连笑不曾立刻回答，只默默地与他挽手走在临河的街边。乌篷船偶尔从身侧经过，将他们漫无目的的脚步引向水乡尽处的桥边。

摇橹声由远而近，又自近而远，船影悠然飘向天边。在这长久的，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静默中，柯洁心中电光火石般一闪，突然快几步走上桥头，回过身，似有所感地望过来。

这场景对换了角色便分外熟悉，分明与梦中不断回忆的年少旧事一般无二。连笑走来与他并肩，唇角低平，却隐隐有笑意流露。Deepmind的对局邀请送达棋院时，柯洁不假思索地决定应战，在前辈同辈、师长家人不约而同的短暂沉默里，连笑也是这么面色沉静地看着他。

尚未发生的事，结果将会如何，我也无法未卜先知。但我若是你，会做与你同样的选择；我虽不是你，愿做与你同路的那个人。

夕阳晕染下的天光蔓延出火焰似的形色，浸染柯洁余光里的景色。在这恢宏灿烂的金红色余晖里，他听到连笑轻声开口：

“人机大战加油。”

不是“尽力发挥就好”，也不是“人类必胜一定能赢”。

他仍旧说，“我相信你”，瞳孔里辉映着古镇重重黛瓦之上，落日边际的青色天空。

（终）

“至于柯洁，我想对他说……”

连笑手握话筒的模样略显局促，远不及他拈棋落子的气定神闲。但说到这句话时，他前一秒还显得语无伦次的发言一瞬间变得掷地有声，语气的转变令整个现场为之一震。

“……在第二局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做得比你更好。”

在全世界的目光下，在满座震耳欲聋的掌声中，柯洁站起身，向连笑张开双手。感到意外是不合情理的。他想。早在他登上乌镇桥头，看到落日熔金的时候，他就料到连笑会这么说。

当年那节通识课，他多少还是听进去一些。

“相遇之时看到的颜色，说明灵魂伴侣找到了对方。确认之时恢复的颜色，则意味着独立的个体找到了完整的自我。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他与你可能在许多方面都大相径庭，灵魂与本质却必定无限趋同。他是你身为圆弧残端，完美契合的另一部分；是你与圆满之间的距离——这就是灵魂伴侣之于彼此的意义。”

是以这三盘棋的结果，某种意义上早已经注定。因为不论输赢，柯洁踏上事先既定的旅途时，都不再是一名孤独的求道者了。

-FIN-

一点废话：

沿用了跟去年两篇生贺相似的套路，文中柯柯看待灵魂伴侣的态度，某种意义上印证了他对AI的态度。算是勉强借此，写一点自己对人机前后的理解吧。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