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光浮瓦

番外链接补档：《蒹葭》

有种病叫做假期无所事事还啥都不想写，还有一种病叫做难产什么的开学是最好的催产药。没错儿这两种病说的都是我……

不管怎么说我终于把这篇文产出来了。几年没动笔了文笔已退化成小学生。实在是文力不足最后也就只有3000+。无剧情有跳跃其实就是无脑甜。

宛沚镇的原型是南浔，江南几大水乡里我最喜欢的一个。文中的名胜与小吃大多数也都是照搬的南浔区特色。

那么下面开始啦。

万里河山

雨后弥漫着青草香味的空气中，马蹄起落笃笃有声。已经过了赶集的时辰，从小镇通往城市的道路上只有这一辆马车。驾车的青年丰神俊朗，长发垂下略微挡住了侧脸。他的手持着缰绳，表情也如那双手一般，沉稳而不起涟漪。

同车的少年人从盖着书简的油布下钻出来，带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他小心翼翼地穿过书堆间的空隙挪到车前坐下，轻轻舒了一口气：“昨晚的大雨没有淋到食谱，靠外侧的卷轴也都没有受潮。”说着，喜悦的笑容便爬满了脸庞。“等到安顿下来，我们把这几天的收获整理出来吧。”

长发青年闻言偏过头去，波澜不惊的表情慢慢化开，温柔得仿佛被垂柳拂过的一池春水。“嗯。你窝在后面点了这么久的书目，小睡一会儿吧。” 

“阿飞……”少年似乎正在兴头上，奈何刚要开口反驳便撑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只得尴尬地乖乖坐好。青年看在眼里，终于忍不住溢出了一丝笑意，伸出手将对方的身子往自己身边拢了拢。

肩膀上传来沉甸甸的重量，兰飞鸿又笑了笑，扯紧了手中的缰绳。

阳光越过山峦洒在路上。已是清晨了。

毕竟御前一战引得举国瞩目，黑暗料理界阴谋的破灭也使得二人的声名愈加煊赫，兰飞鸿和刘昴星险些没能如愿单独离开广州。只是与黑暗交锋时无形的硝烟还未完全散去，无论是阳泉、镇龙还是菊下楼，都需要厨中国手坐镇，方便应对突发事端。于是等到众人的一时热情过去，一番商议之下依旧只有早已名满大陆的两位少年厨师踏上了游历全国的旅程。

近两年来走走停停，若是在山野间，不过是餐风露宿，寻一些珍稀食材；若到了城市里，两人便以普通云游厨师的身份帮厨或参赛，籍此将带出的食谱流传开来。对外使用化名，再稍微隐藏一点实力，有时直到离开也无人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阿昴自是孩童心性，阿飞早些年为名利所扰，也乐得低调行事。偶尔遇事不得不亮出身份，他们就立刻重新启程，奔向下一个目的地。

而前夜停宿的宛沚镇，正是这无数个目的地中，平凡又特别的一个。

那是太湖边一个临河而建的江南小镇，水产物类极丰，各种小吃的制法亦有其独到之处。前朝的百间旧屋与大小园林散布在民居之间，随处可见的石桥也都颇有历史，确是个游山玩水，增长见识的好去处。

镇子不算很大，从京中带来的大部分食谱又并不适合江南的口味和水土。两个人也就难得清闲，白日里便在四下游玩。

“我记得解师傅曾经说过，宛沚镇正是以桥闻名。你看这小小一个水镇，光是本朝的石桥便有三十多座。”

“我在宫中的时候曾看过记载，前面那个应该就是镇上最老的桥了。宋朝时建的，至今不倒，算来也有六七百年了。”

“你看那边的建筑群。那是前朝的百间楼，曾是某个退隐回乡的朝廷高官的居所，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人住。”

一路上都是兰飞鸿在讲话，这种情况在他们俩相处的时候倒不常见，偶尔几次却都没有什么违和感。一般来说阿昴都是更跳脱也更活泼的那一个，路见不平便仗义出头，见到新鲜事物便掩饰不住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而阿飞多数时间负责温和与包容，站在阿昴的身后做他的后盾，也不避讳展示自己身上的光芒。

夕阳欲落的时辰，两个人终于一路慢悠悠地逛到了小镇的尽头。并不是什么有特殊故事的地方。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小桥，两侧是江南随处可见的黛瓦白墙。

阿昴却突然欢呼一声从阿飞身边蹿了出去，两三步就奔到桥顶向着他挥手。金色的光线洒落在少年的发梢，左臂上用来掩盖特级厨师标志的白布与红色的发带一起随风飘扬。澄澈的河水在他的下方流淌，汇入远方的运河、长江，然后奔腾入海。少年的笑容那么纯粹，明明面对过黑暗与斗争，却干净得仿佛不曾走入过世态纷纭的人间。

阿飞没有跟着上桥，袖着双手站在桥下看着，任风一同拂起长发，面色惬意且温柔。立于中华料理顶端的两名龙厨师就这样相望，天地万物都好像在为他们驻足。

“阿飞！”

少年欢笑着大声喊青年的名字，不出于任何特定的目的。

这一晚他们借宿在解师傅周游大陆时的旧识家里，晚上不过清粥小菜，并几盏米酒与茶点。菜是当地特产的绣花锦菜，色泽青碧，唇齿留香。茶是熏豆茶，同样是镇上特色，选用优质青黄豆，配以炒芝麻、橙皮、紫苏、桂花等辅料，亦是风味独特。点心是菱湖雪饺，玫瑰作馅，籼米磨粉为皮，伴茶入口，两相得宜。

入夜后阿昴迟迟不肯睡，点着灯逐字翻看阿贝师傅留下的食谱，忽而又有了奇思妙想，拽着阿飞叽叽喳喳讨论了许久。点心并不是两个人最擅长的领域，创意来时也就格外小心。等到思虑成熟，屋外滴漏的水声又已响过一轮了。

“可惜来得不是时节，不然立刻就能试一试了。”阿飞最后笑着说。他毫不怀疑阿昴厨痴的秉性。若非所需食材都不时兴，只怕阿昴早已在厨房大展身手了。

刚抱着食谱从桌前起身的少年却好似被触动了记忆里的什么地方，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阿飞。”阿昴抬起头的时候，眼中蕴着好似能够照亮整个世界的神采。或许是因为晚饭间饮下的米酒的少许后劲上来了的缘故，他的双颊微红，衬得嘴角那份笑意旖旎得不甚真切。“你知道临走的时候，我为什么把永灵刀……”

“我知道。”

他们出发的那天，阿昴执意爬上了长城，在他丢下迦楼罗刀的地方，将业已失效的永灵刀抛入了烽火台下的青翠山川。

阿飞的话间没有惊讶，没有慌张，甚至没有微微颤抖的尾音。因为他一直都记得，或许也一直都明白。他把这个秘密揣在心里走过了两年的时光，在无数个雨声潺潺的夜里、无数个蝉鸣阵阵的清晨掂量与琢磨，反反复复，惴惴不安，唯恐一时不慎，留给他们的就只有尴尬和不堪。七百多个日日夜夜擦肩而过，直到这一刻之前，他都没有找到证据说服自己孤注一掷。

而此时，他只要看着他的表情，心头便如菩提树下坐而悟道的释迦一般明亮，好像一道闪电顷刻间贯穿四肢百骸。原来那并不仅仅是他一人的秘密啊。阿昴抛出永灵刀时变幻莫名的神色，他是的的确确一直都懂得。

你我的脚步如影随形，你我的刀具一处沉眠。泱泱中华，万里山河，是否还容得下你我的两颗心，从此不离不弃？

“我知道。”

阿飞缓缓重复了一遍，走过去伸手搂住少年的肩膀。阿昴的双手紧紧地环在阿飞的腰上。两年前勉强到他胸口，如今却只矮他小半个头的少年，正用力地把头埋进他的肩膀，掩饰着心底翻涌的喜悦引起的急促呼吸。

两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相拥。有细碎的风漏进窗口，烛火跳跃，室内静谧无声。

“哎呀！”

“嗯？”

“差点儿忘了一件事。”

还没等兰飞鸿再开口，刘昴星便从他怀间“蹭”地一下溜出了房门。阿飞不禁失笑，随手拎起之前丢在床边的外衣跟了出去。不紧不慢地走到马车后面，果然看见对方正上蹿下跳地摆弄着盖在食谱上的油布。

“傍晚的时候我看天边云彩的形状，今夜多半又要下雨。所以出来把油布压紧一点儿。”阿昴颇带些得意地宣布着，却冷不防被人按住了双手。一件外衫落在稍感寒冷的肩上，挟着阿飞身上淡淡的微甜的青草香。

少年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晚上的穿着中衣跑出来不怕受凉么？多大了还不长点儿心。”口中说着，阿飞已将油布压好，一边转过身来。

阿昴脸上却忽而带了促狭的笑容：“但是我有你啊。”

因为有你啊，所以我什么都不怕。艰难险阻也罢，大敌当前也罢，重头来过也罢。你说没有我的你说不定会走上不归的歧路，孰知没有你的我或许早就摔倒在刚启程时的某个路口无法翻身。我们曾持着龙凤成双的厨具与黑暗料理界斗争，如今也两人一马一车浪迹了大半个中国的版图。厨艺是需要大胆和创意的，人生也是。我们的修行不仅仅是为了散布珍贵的宫廷食谱，更是为了开创独属于中华料理的，独属于我们的未来啊。

只一瞬间的的沉默，那个与他一起从万里长城走到天涯海角的青年突然心中一动似的抬起头，嘴角有弧度上扬。于是他也笑吟吟地看进对方耀如星子的双眸。那是在无尽长夜后给予他希望的启明，又是在无边黑暗中为他引路的北斗。那是他在茫茫人海中奔波，唯一不可错过且绝不放手的存在。

他如此前所未有地确信，他能够沿着梦想的道路一直一直地走下去。就好像阿飞曾说：“与你重逢是我唯一相信的命运。”其实阿昴亦然。

穿越未知的迷雾，我们终将相遇，然后再不分离。我们用有限的生命给予我们的所有时间，在神州大地的每一片平原、每一条山脉上留下我们共同的足迹。于是乎这万里河山的每一寸，都是你我情重的证明。

“回去睡吧。明天就要出发去新的地方了。”

“嗯。”

十指交错间，他们再一次深深地对望，好像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绵延万里的潋滟山河。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