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光浮瓦

笑笑与不卡轮换视角。其实两对都是无差。《薄暮》与《晨昏》的后日谈。

2018.10.29桐庐围甲相关。前半篇是一时兴起的产物，努力续完了后半又修改，希望读起来不像最开始那么生硬了。

两篇前文都在lof上放出来啦~姜朴姜《薄暮》【戳这里】；柯笑柯《晨昏》【戳这里】。相互对应的地方不少，不如说这篇文是以上两篇的衍生吧。不过因为我文章和id的截图好像一直在微博上挂着，最近的更新就还是暂时不打tag啦。

BGM：溱桑-《若你是飞鸟》

勿上升真人，脑补和ooc都是我的锅。

请不要截图或以其他方式转出站外！尤其是微博！会打扰正主！关爱炸毛lo主为被锁资源减刑！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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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

 

-1-

苏泊尔和重庆两队在天元大厦集合，准备出发去桐庐时，杭州午后的艳阳正高照。车门关闭便能隔绝二十出头的气温里凉意稀薄的风，半掩的窗帘将日影滤得温柔。连笑午饭吃得晚，他倚在窗边暖洋洋的光里，顺理成章地生出沉沉倦意来。

大巴在市区拥挤的车流中走走停停，路况其实算不上颠簸。连笑压低呼吸放空大脑，放松几分挺直腰板的力气，迷迷糊糊地把脑袋搁在椅背上。困意来得货真价实，虽然距离入睡差了点儿意思，也足以叫人在深深浅浅的睡眠中浮沉，不觉间度过了一半行程。

睁眼时恍惚身侧有人。他坐直了往侧边看，却只有朴廷桓靠在过道另一头，百无聊赖地醒着。

主客队加起来不过那么几个人，车内空间跟去年此时一样过剩。棋手们三五零星凑作一窝，最后三排只坐了他俩，各自都是孤零零的。

比起旧时画面，多少有些凄凉。

连笑知道这不满足比较的条件。明天的对手是重庆不是厦门；日历翻在十月末，而不是十月初。他想见的人未曾失约，早与他结伴造访过呼和塔拉草原的风。但沉浸在自我意识中的人，不会强行跟感性的思维讲理性的道理。所以同去年此时相比，柯洁的缺席就是他心里最大的不同。

他猜朴廷桓当下所想，与自己大同小异，毕竟去年桐庐主场过后，“光污染重灾区”的梗没几天就传遍了整个棋院——大巴车后排一边儿是他和柯洁，睡醒下车一个嫌弃对方脑袋太大枕不稳，一个吐槽人家肩膀没肉硌得慌；一边儿是朴廷桓和姜东润，大庭广众黏黏糊糊搂搂抱抱宛如连体婴，仿佛松了手就算相隔天涯。

总而言之闲人勿近，是真的伤眼。

这样回忆一遭，他又耐不住微笑。那会儿他们没哪个人状态很好，世赛联赛内外交困，说是共克时艰也不为过。但疲惫迷茫时拥有可以互相倚靠的肩膀，和引为日光的笑容，是令人一旦想起，就能够忍俊不禁的事情。

现在的柯洁在做些什么呢？大约已经从上海出发，或许在合肥中转，方便去亳州客场。半个多月前为了围甲赛程辗转浙江与安徽时，柯洁发着烧，那两场比赛输得格外痛。所幸农心杯期间喘过这口气，还能陪着自己把从盐亭带回来的低气压拾掇拾掇打包丢掉，拆棋拌嘴，解一道向死而生的诘棋。

日光如围炉炭暖一般拥人入怀。连笑没忍住，叹息了一声。他伸个懒腰，心想，接下来这一路，自己怕是睡不着了。

大巴车就要进山，颠簸长路还在后面呢。

 

-2-

朴廷桓在开往养生文化村的车上看了一路棋，窝进房间里反而开始补觉。去岁来时姜东润兴致勃勃，牵着他里里外外逛了个遍。今秋草草一瞥，文化园里多有翻修，同稀疏记忆中的模样已不尽相同。

然而这次没人作陪，他自然没能怀揣合适的心情四处闲逛。

山路难免摇晃，他又低着头坐在后排，沉迷棋谱时察觉不到，下了车才感觉上腹部闷闷地发胀。轻微的不适感若隐若现，像有人在耳边婉声吟唱，说看啊，你此刻独身一人。

诚然这一丁点儿生理上的难受，连为之展露表情都不够格。然而朴廷桓放下行李冲了个澡，将脸扑进枕头里，撑起眼皮往SNS对话框里输入文字时，今夕对比鲜明如斯，令他感到更加累了。

去年在路上也没有睡，住下后为什么还有精神到处闲逛呢？

在被睡意淹没之前，朴廷桓心里晃过这样的念头。

果然还是因为有东润哥在身边吧。

 

他恰好在黄昏时分醒来，一只手搁在枕上、握着手机。在昏暗的房间里，荧白色的屏幕微光照得眼前分外明亮。朴廷桓被刺得眯起双眼，过了一会儿才适应了眼前光线，睁开眼睛。

“欸？”

他懊恼地惊叹一声，发现睡前准备发给姜东润报平安的简讯还留在输入栏里，想来是睡前迷糊，眼皮的开阖赶在了按下发送键之前。

朴廷桓面对聊天界面愣了几秒，如梦初醒地将信息发出去。国际网络毕竟慢些，比赛场地又在山里，对话框边上提示信息发送中的标志仿佛要闪烁到地老天荒。穿到一般的套头衫半挂在肩膀上，朴廷桓又回头去，盯着屏幕顶端的备注文字，和旁边绿色的、满格的电量条，偷偷笑了起来。

手机电池满血的好处很快就凸显出来。朴廷桓在下楼吃饭的路上全无后顾之忧，手机屏幕放肆长亮，就等着姜东润给他回复。往后推算一小时的时差，姜东润或许正在吃饭，没有注意到手机震动。又或者仍要怪罪不体谅人类心情的网速，白白衍生出许多急切和期盼来。

等他在上次围甲午休，和东润哥一起吃饭的那张圆桌边坐下，姜东润的消息终于姗姗来迟，言简意赅地要他“主将战加油”。

「……东润哥。」

「我明天下第三台。这两轮的主将是连笑九段。」

他嘟着嘴一本正经地解释，抬头正巧看见连笑进门，跟两队里相熟的朋友凑成一大桌。桌边空出了两个座位，但并没有哪个人，流露出要把多出的那一把椅子搬走的意思。连笑自然而然地坐到其中一个空位上，随手将仅剩的空椅子朝自己身边拉，聊了几句，起身取餐，好像大家都认为，在连笑身边留座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去年的桐庐，那张椅子是柯洁专属。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才是我心目中重要的“主将”啊。」

简短文字里仿佛能觑见笑意。而屋顶的吊灯与窗外夕阳，都于此刻鲜艳明媚了。

 

-3-

这次的赛场设在小一号的会议厅，四个赛台排成田字，空间不比去年对厦门时开阔。连笑进屋落座，四顾之时不可避免地走了神，想起他和柯洁在这儿扳手腕的掌故。

入冬前难得回暖，或许也是因为他们近日的比赛状态双双复苏，叫人觉得此刻远远温柔过旧时江南。连笑握掌支颐，大拇指在颊边按压出一道圆润弧线，搭配他稍稍敛起的眉眼和骨节分明的掌腕，看上去柔软又坚韧。

杨鼎新在他对面坐下了。三星杯折戟八强想来还觉得是昨天的事情，杨鼎新是他晋级途中第一场败局的对手。

秋风毕竟没有停止游走，连笑的指尖还染着凉，像那天柯洁主将输给朴廷桓之后，他在他后颈的皮肤上触到的疲惫。冰凉的指尖向内扣进掌心，碰到一丝灼人心火的热，是他们曾经以扳手腕这等拙劣的借口，赠予对方的荫蔽之所。

遥遥时空，境遇起落，承诺穿越过一岁光阴，降落在连笑掌中。他们曾在这郑重无声的仪式上，誓言无论处境为何，绝不心生畏惧，绝不彼此相让；永远互为后盾，永远一往无前。

开赛，猜先，行棋礼。不远处的餐点桌上，热水壶里滚了开水，于是电源自动断开，喧沸水声飞快地散去，作为连笑平静心情的衬托。

面前是曾在世赛上战胜过自己的对手，赛台是关乎本轮围甲积分的主将战。然而眼前当下进行着的这盘棋，于此刻落子的人而言，不该有任何特别的衍生。

 

他和朴廷桓差不多前后脚复盘结束，但对方跟上次一样，抿着嘴来去匆匆。接着又在场外遇到古力，老大哥笑眯眯地过来拍他肩膀：

“状态调整得不错？”

“就是照常下下来。”

连笑淡淡的，以他一贯接受采访的口吻回答。回廊绕到尽头，屋子外面是青绿草地，起伏的山峦在更远的地方。

儒城的天边也有逶迤的远山，绵绵横亘在漫长的地平线上。三星杯八强落幕，他就是迎着那些山，走回的研修院的宿舍，然后在大厅里打开国家队的电脑，埋头用绝艺复盘。

即使是在半封闭的室内，西装外套与衬衫仍旧略为单薄。连笑在形势翻转的地方卡了许久，正确的行棋方向十分清楚，只是他自己有所犹豫。不知道过了多久，柯洁参加完抽签仪式，坐到了他身边。鼠标上多出另外一只手，滚烫地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柯洁“啧啧”两声，把连笑搁在沙发上的左手塞到西服口袋里。而连笑盯着电脑屏幕，看到在棋盘落点上悬停半晌的光标终于落下。这动作本身与柯洁无关，是他自己终于酝酿好力度，从来无需他人指引，一气呵成地摆完了这幅变化图。

但是柯洁出现，他便觉得自己有路可退。

他这才转头，果不其然地看到柯洁的嘴角向下撇成了月牙儿，于是噗嗤笑出声来。柯洁随着他的目光朝门外看，他们肩并肩坐在一起，看见夕阳染红的山川。

那一刻他知道，他今年再不可得见这样的景致。但他有这样的底气，相信自己总会翻过那座山，总会在山的那头，见到柯洁。

 

-4-

晚餐后过了好一会儿，朴廷桓才看到姜东润的消息，叫他上野狐围棋看看对局记录，有意顾左右而言他的口吻看得人一头雾水。他不由得有些气闷。上一轮主动避战快棋台，本没有想到依然难逃一败；反而今天放宽心态，顺风顺水地赢下一盘好棋。连败的阴影还是浓重了些，以至于他对胜利久久产生不了实感。

如此算来，这天下午的赛果分明意义重大，多少挽救了一点儿他在中国围甲尴尬的成绩，往乐观处想，甚至能为这一时期的状态调整贡献出好的开端也说不定。

去年10月的东润哥也在连败中，后来终于作为外援在中国围甲取得胜局时，他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这样想着，他闷闷地戳开在棋谱应用，看到了让他的心思落地的东西。

下午比赛期间，姜东润在野狐上下了盘棋。那差不多是国家队训练快开始的时候，乍一看像是心血来潮的产物。但是姜东润既然特意提了出来，那就一定是刻意为之了。

朴廷桓眨眨眼，心底里代表快乐的小片空间，宛如吹气球一般，被源源不断的快乐鼓吹得膨胀。他忆起落在首尔市上一个中秋夜的骤雨，雨声里有他和姜东润难能一见的的小小争执。数十分钟前筋疲力尽地输掉一轮联赛的姜东润拒绝推掉隔天来自国旅厦门的援战邀请，固执又温柔地陈述理由：

“珍惜比赛机会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正因为状态不好，我才更要和你一起去。”

“我们一起赢回来。”

他一时说不出话。

一年后同样在桐庐，同样在状态低迷的深渊里，姜东润已不是客场队伍的外援——由于去年年末糟糕战绩的拖累，他不再是任何一支围甲队伍的外援了。

但他仍是朴廷桓的外援。他战斗时他也战斗，凭借平行推进的时间，达成与朴廷桓同行的姿态，令寻觅黎明的旅人在泛起鱼肚白的天空下，回首看清了有人为他苦心高举的炬火。

于是一年后的朴廷桓，同样说不出话来。

他还是无法回答刚才提出的问题，想不到合适的词汇，用于描绘得胜的感想。但他明白自己确实拥有这份感想。因为填补了他身心缺如的姜东润必然是真实的，所以他一度错认为虚无缥缈的收获，一定也都是真实的。

桐庐的星光不觉间缀满天空。从房间的窗户看出去，隐约能辨认出酒店露台上晃动的人影。朴廷桓的手机蓦地亮起来，设过定时提醒的备忘录在屏幕上跳动，告诉他KB季后赛将于明天开幕。金色的五角星标志格外显眼，闪烁在姜东润九段所属，物价信息队的队名旁。

这一回，轮到他对东润哥说加油了。

 

-5-

回程车上仍是连笑和朴廷桓，一人一边坐在后排。路上领队与棋手们闲聊，问道再访桐庐感受如何。

或许吧，故地重游总是为人所乐道的话题。但朴廷桓显然开启了“中文budong”模式，埋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连笑则不说话，只付之一笑。他的注意力也在手机上，李钦诚从前面扒过来，试图探究他到底在干什么，却只瞥到微信聊天框里两张黑漆漆的夜空。

谁那么无聊啊大半夜的和你互发这玩意儿。

瞬间上线的求生欲让他把这句话强行吞了下去。李钦诚欲言又止地坐回前排，憋了一肚子莫名其妙被师兄塞满一嘴狗粮的委屈。

过道那边，朴廷桓不知看到了什么，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乖宝宝一样开始闭目养神了。

 

-0-

故人共我经行处，往来山川皆故人。

-FIN-

文后记：

大约是对去年桐庐主场前后的故事印象过于深刻，今年锅队的主场再到桐庐时，就总会联想到从前写过的片段，然后又接着想，那么今年会如何呢？于是写了这篇文章。

长久以来，我一直在写他们没有空间距离时的互动，再不济也通着语音视频，或者短信不停。这一次试着用大篇幅的单视角写cp，希望能够写出交互感来。

这种想要传达的交互感，在柯笑是无处不在，在姜不卡是不可或缺，也是我理解中，这两对的不同之处。这种差异与孰优孰劣无关，是因为不同的情感拥有不同的表达方式——柯笑侧重于相互给予，姜不卡侧重于相互需要。但实际上，给予和需要必然平等，否则也不足以建立双向的、稳固的感情了。

有段时间没写了，希望下次更新的时候，能写出些更轻松有趣的东西来~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