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光浮瓦

见桃花系列的外篇之一。无cp，一章一人，各章相对独立，为喜欢的萝卜和人参们写的个人中心向小单篇。

题下所引为《徐州站作》全诗。本章标题取自《荀子·劝学》：“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崖不枯。”私以为单独拎出来，很合姜东润九段的气质。

前文可戳合集，前三章分别为赵晨宇、申旻埈、胡耀宇老师中心。

勿上升真人/勿转出lof/ooc都是我的锅/金姜朴三人组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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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桃花·月盈天

「夜骨空盘朔气深，霜灯霓影各浮沉。中天一片无情月，是我平生不悔心。」

章四 有玉在山

金志锡往茶楼里一探身，便瞧见姜东润桌前一盅碧绿茶汤，正懒倚在临街的窗边，挑起半幅竹簾，信手打扇听书。寒潮砭骨，穿街而过，在窓纸上敲出猎猎风响，突然间一记惊堂木脆生生坠地，猛一下诓人愣了神。

这便叫姜东润占得先机，抬手招呼他过去。金志锡本也是个爱热闹的，异国的茶肆里人声喧沸，他不露怯，踱步上前泰然落座。店小二补上茶具，他便取过琉璃茶盅，自行斟满一盏之数。

“会武大决的地方敲定了，在江原道平昌郡。”

凑得近些，就识得出盏子里上好的君山云雾。金志锡皱起眉头：“这大冷的天，偏喝寒气这么重的茶。要给廷桓知道了，怕是能把你念叨死。”

袅袅茶烟里，姜东润悠哉悠哉地撇去茶面浮沫：

“高丽制茶的手艺远不能与中原相较，何况好茶难得。今日不涉意趣，你我习武之人，大可不必计较寒热时节。”

他狡黠地眨眨眼，手腕抖动，收拢的扇面在掌中转过一圈：“若是廷桓啊，肯定连茶带盏给我收了去。换作志锡你嘛，想来是不会的。”

黑玉扇骨叮当敲上青瓷碗边，金志锡会意一笑，端茶正要细品，想起姜东润昨日与陈耀烨比擂输得狼狈，忽又开口：“你最近……”

“嘘。”

姜东润以扇为指抵在唇边，启目侧身，眯眼示意屏风那头的说书人：

“正说着我呢。”

醒木止语，四下乍静。

“……那姜东润也曾是新罗谷一代翘楚，坐过演武场上一夕御座，奈何寂寂多年，哪及得上柯洁锋芒毕露？然而三派会武比到第三轮上，向来举目无人不英雄……”

旧故事的主人公悠然抚掌，瞧不出半点儿被人闲话短长的不悦。

 

这一段儿传回新罗谷中，照例免不了师兄弟们一番笑谈。

“两位师兄这回面子大了。那可是都护府为两年后的五洲大典新修的场子，赶上三派会武正逢百届，这才肯借出来撑场面的。”

“可不是。就怕大决比完紧跟着就是年祭了，大家观礼往来，多半赶不上日子。”

“这倒不必担心。早几天前掌门就把日程定下了，等大决结束，就近上太白山脉备礼祭祖，进山不过半天的路而已。”

“是去洪川郡南边的东台山吗？有名的寺院就那儿一座了。”

“哈哈，东台山出了名的好风光，春风得意揽魁登高，岂不是正合姜师兄胃口！”

“话可别说早，我看朴师兄夙兴夜寐，志在必得呢。”

 

金志锡提气纵身，三两下越过散早学的人群，跳上内门前院的屋顶。朴廷桓抱着双膝窝在檐间，背侧是外门弟子琐碎不绝的议论声，深翠色的冬青树枝越过斗拱，一路蜿蜒到他眼前。

枝叶窸窣摇晃，姜东润在树下定身，衣袂翩然旋作伏地飞花。一片叶稳稳停在剑锋，挡住那一线最摄人的锐利寒光。

“去定屏山之前我就说他了，可是东润哥一向都这样，志锡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厢朴廷桓正跟人小声埋怨：“明明大决将近，内门例课倒是从来不缺，可也没见他比平常更上心些。至于衣食忌口这些事情……”小师弟赌气似的把头一偏：“反正打小只有他管我，我从来都管不住他的。”

说话间又一道剑气震动树影。姜东润剑锋岿然未动，先头那片叶子却已不知所踪。一刹间透剑而出的内劲将它碎作几缕飞尘，瑟瑟寒风掠过，便打着卷儿散在空中。

这一手收放自如不可谓不精妙，金志锡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笑出声来：“多亏我们廷桓，把正主那份紧张一并包圆了，不然哪儿来的东润这副好心态啊。”

然而朴廷桓不以为然，全没体会到金志锡话中深意，只默默盯着庭中人负剑长立的侧影。

“昨晚听师父的意思，东润和永训哥谁赢了年末的大决，谁就是除你之外的另一个陪祭人选？”

“是啊。”朴廷桓闷闷地托着腮：“也不晓得东润哥怎么想的……”

无心争胜吗？自然是无稽之谈。枕戈待旦吗？却也无从窥视。

收则敛，入则藏。姜东润少年时不善此道，如今张弛有度，是为个中翘楚。

 

午后，年节里的诸多事务相继布置下来。为着会武大决不日便要开擂的关系，姜东润只象征性领到几桩采买的杂事。他当即跃跃地出了门到镇上去，说是恰好赶得上这一旬的集市。等朴廷桓怀中落入热腾腾一个油纸包，而姜东润轻轻巧巧从檐下落到栏前，并排坐在他身边时，已经是明月高悬的时候了。

“志锡上午跟你告我状了，对不对？”

包里是镇上桥口，他偶尔念起的那家荞麦饼，姜东润惯会拿这个哄他。纤细草绳上系着新扯的红线流苏，并一枚青绿叶脉，草木气息尚显得新鲜。

原来白天姜东润树下那一招，实则只碎叶肉，留得筋脉完整。朴廷桓却没心思为精纯功力喝彩。他想到姜东润出谷一趟，闲言碎语听得比自己只多不少，便越发不知如何妥当开口。

“你前几天翻书，不是说缺了张书签？冬青叶太厚了，用叶脉正合适。”

纤细脉络触之尚有余温，想是刚拿去隔火烤过，蒸干了树叶纤维里残余的水分。姜东润神色温和，新罗谷上下对这次大决的议论，亲近之人关于他的惴惴关心，这些清清楚楚落在他耳朵里的东西，他都表现得恍若未闻。

恍惚数月前的会武场边，他状似无意地挥一挥手，一步步走进山呼海啸般为柯洁或时越助威的喧嚣声里。而新罗谷这边援者寥寥，越发显得他们沉寂已久的内门弟子比不得定屏山两代首徒近几年的名声大盛。

谁曾料到呢？他竟然全盘压制了柯洁的灵动飘逸，又在时越赖以成名的近身搏杀中力克强敌，迈过阔别七年之久的大决门槛。

芸芸观者们事后惊觉，这才咀嚼出姜东润云淡风轻的眉目间，蛰伏的几分孤意来。

 

“你放心。”

像是看穿了朴廷桓的心思，姜东润望着冬青树顶一钩弦月，起身前落下掌心，轻飘飘拂过朴廷桓肩头。

“听说十五月圆之夜，东台山上的月光格外明亮。所以山顶主峰唤作满月台，山中古刹得名月精寺。”

还是那样温润平和的声音，在风声渐稀的夜里，不紧不慢地四散开来。

“我啊，想同你上去拜一拜。”

 

他俯身捻一捻那片新成的冬青叶签。腊月里的叶片筋脉细软，是新叶模样。

要开春了。

-见桃花·月盈天-章四-完-

文后记：

犯懒很久的我回来更新啦！

很难说我在考古我们东润哥二夺世冠的过程中受到了多少次、多深刻的震撼——在为2018年平昌冬奥会落成的场馆里，在2016年的立春，拿到自己人生第二个、围棋的第一百个世界冠军。八强中盘转换断了15年底老柯如日中天的世赛连胜，四强绝地反击赢了还未完全让出国内第一人宝座的龙哥。然而谁知道呢？这位当年被认为是小李接班人的新科LG冠军，上一次举起世界大赛的奖杯，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

平日里我动辄嚷嚷着要把我们聚聚安利给全世界，其实真要我仔细说说他如何如何，我倒总是一时语塞。他当然是跳脱灵动的，否则不会有采访时的妙语连珠与四次元轶事；当然也是坚韧沉稳的，他蛰伏了这么多年，与外貌伴生的温润气里掺了不知道多少坚持与宠辱不惊；还有作为师兄的温柔，棋手共有的胜负心，我甚至觉得他像个深渊，因为始终觉得自己看不透他……

这样顶着越想写好一个人，越在行文中左支右绌的心情和进程，反反复复写完了这一篇。最终还是放过了一些贪多嚼不烂的点，尽量勾勒出一个并不干瘪又可供想象的轮廓来。

开篇的茶馆戏似乎容易让人想到胡老师那篇？茶与扇，在胡老师是遣心怀，在东润哥是自风流，大致是这样的区别。

文末也涉及到了一些积年春和三千树里姜不卡的感情线走向，除此之外的三人组部分自由心证都是可以的。

以上。